一张船票的价格,丈量着黄海的距离,更承载着记忆的重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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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12-11
2013年江西高考语文作文题,以“学生有三怕”为引,叩问一代人的精神困境,十年回望,那声“怕”的余音,竟在历史深处激起更沉重的回响——我们恐惧的或许并非奥数、英文本身,而是被工具理性悄然置换的母语之魂,是集体记忆在效率至上的喧嚣中,沦为失语的孤岛。
“怕奥数、怕英文、怕周树人”,这“三怕”表层是对学科难度的畏惧,深层却折射出现代性对母语文化的结构性挤压,奥数代表抽象的逻辑帝国,英文象征全球化的通行符码,二者皆以普世性、可量化为特征,而鲁迅及其承载的母语精魂,却扎根于具体的历史土壤、情感脉络与集体记忆,当教育天平向“有用”的国际化工具倾斜,那个关乎“我们是谁”的记忆世界,便在沉默中褪色,这恰如德国学者阿莱达·阿斯曼所言,记忆并非简单的信息存储,而是“通过文化形态和象征体系得以延续的认同知识”,当维系认同的母语文化在教育中被边缘化,集体记忆便面临断裂之危。

江西,这片浸透历史汁液的土地,其记忆的消逝更具隐喻色彩,景德镇的千年窑火,曾以泥土与烈焰的母语,向世界诉说东方美学;鄱阳湖的渔歌帆影,以水波与号子的方言,记载着人与自然的古老契约;赣江畔的滕王阁,“落霞与孤鹜齐飞”的吟唱,曾是中国文人精神的巍峨坐标,在统一化的知识谱系与快节奏的都市浪潮中,这些独特的声音渐次微弱,方言的退场、传统技艺的式微、地方性知识的冷落,不仅是文化多样性的减损,更是无数个体与祖先、与土地的精神连缀被无形斩断,记忆失去其赖以栖身的语言与仪式,便如无根浮萍。

更深的困境,在于我们可能正沦为“主动的失忆者”,数字时代,信息爆炸催生了“数字遗忘”——便捷的存储反而削弱了深度记忆的能力;算法投喂的信息茧房,则让我们沉溺于同质化的当下,剥离了与复杂历史对话的语境,我们对“三怕”的调侃,或许正掩盖了一种无意识的逃避:逃避母语所要求的思辨之重,逃避历史记忆承载的苦难与责任之重,这种逃避,使记忆的消逝从被动侵蚀,演变为某种集体默契下的自我放逐,如同昆德拉的警示:“人对抗权力的斗争,就是记忆对抗遗忘的斗争。”当记忆的灯火阑珊,存在的根基便摇摇欲坠。
记忆的韧性,往往在断裂处迸发,重拾母语,正是对抗失忆的庄严抵抗,这并非排外的文化保守,而是通过深植于母语的叙事、诗词、地方知识,重新锚定自我的坐标,在江西,有人记录濒危的方言吟唱,有人以现代笔触重构红色往事,有人在乡村复兴中激活传统手工艺的生命力——他们以语言为舟,渡向记忆的彼岸,教育,更应成为守护记忆的灯塔,它需在传授普世知识的同时,为地方性知识、母语经典、口述历史开辟空间,让年轻一代在全球化浪潮中,依然能辨认出自己文化的指纹。
2013年那声“怕”,是一代人的文化无意识,它提醒我们,真正的恐惧,或许是在奔向未来的赛道上,遗失了返回精神原乡的地图,守护以母语为载体的集体记忆,便是在工具理性的星图外,保存一片属于灵魂的、湿润的故土,唯有让记忆的根须深扎,我们才能在时代的洪流中,回答那个永恒的问题:我们从哪里来,我们究竟是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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